第(1/3)页 “您认识我?” 老头没回答,只是把一碟醋推过来。醋碟是粗瓷的,边缘缺了个角,里面的醋泛着琥珀色的光,竟和海宁枫叶的叶脉一个颜色。 “尝尝?”老头用下巴点了点生煎,“再不吃,底壳就不脆了。” 沈杰夹起一只生煎,滚烫的面皮烫得指尖发麻。他学着老头的样子咬开小口,滚烫的汤汁涌出来,溅在虎口上,疼得他倒吸冷气——这痛感如此真实,和在湘菜馆被季敏抢藕片时烫到的感觉分毫不差。 醋汁滴进馅料里,酸得舌根发紧,他突然想起在吞鲸市医院加班到深夜,护士站的笑雯总会给他泡杯醋饮,说能醒神,那时的醋味也是这样,酸里带着点说不清的苦。 “季小姐今天没来?”老头慢悠悠地喝着醋,眼睛却盯着沈杰的手腕,“她以前总说,你吃生煎的样子像只偷油的猫。” 沈杰的心脏像被生煎的汤汁烫了一下。季小姐?是季敏还是季钰?他下意识地摸向手腕,银链不见了,取而代之的是道淡红色的勒痕,像条细细的蛇盘在骨头上。 “她……”他张了张嘴,突然发现自己说不出季敏的去向,也道不明季钰的下落,就像站在海宁山顶的岩石上,望着远处的海宁城,明明能看到那片鳞次栉比的楼宇,却辨不清哪扇窗里亮着属于自己的灯。 老头突然从怀里掏出个铜钥匙,放在桌上推过来。钥匙柄是朵绣球花的形状,花瓣上的纹路被摩挲得发亮,花心处刻着个“敏”字,笔画里嵌着深绿色的铜锈,像极了佛塔门环上的青苔。“这是她落在这儿的。”老头的声音沉了下去,“说等你什么时候想起来了,就把钥匙还给她。” 沈杰抓起钥匙,铜质的冰凉顺着指尖爬上来,冻得骨头发疼。他突然想起在海宁佛塔前,季敏把他的手塞进自己口袋,说“牵着你就不怕小妖怪”;想起在高铁上,她靠在他肩头睡着,发丝缠在他的衬衫纽扣上;想起在西山公园,他背着她往山顶走,她在他耳边说“你比我爸好闻”……这些画面像生煎锅里的热气,一团团涌上来,模糊了眼前的老头,也模糊了窗外的莲花路站。 “想起来什么了?”老头的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。 沈杰抬头,发现对面的座位空了,只有那碟醋还放在桌上,醋汁里映出张陌生的脸——眼窝深陷,下巴上冒出青黑的胡茬,正是他在吞鲸市医院镜子里看到的模样。生煎铺的玻璃窗外,站着个穿白大褂的身影,是笑雯,她手里举着个病历本,正透过玻璃朝他比划,嘴唇动着,像是在说“该换药了”。 “我该走了。”沈杰抓起铜钥匙,猛地站起身,椅子腿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,惊得锅台上的苍蝇嗡嗡乱飞。 冲出生煎铺时,傍晚的风卷着地铁的潮气扑过来,带着股铁锈味。莲花路站的站牌在暮色里泛着冷光,“莲花路”三个字被雨水泡得发胀,像季敏哭花的眼线。 沈杰往地铁站跑,皮鞋踩在积水里,溅起的水花打在裤腿上,冰凉的触感让他想起在海宁干河街,季敏指着诗牌问他:“喜欢一个人是不是想把所有好看的东西都指给他看?”, 那时的河水也是这样,凉得能浸到骨头里。 第(1/3)页